“雪柳姑娘,就送到这里吧。”薛复义停下了脚步,笑容和蔼,“老朽在这座宅院里住了差不多大半辈子,不会有不长眼的往老朽身上撞的。”
雪柳也实在担心薛静姝,听见薛复义这句话后当即就眼睛一亮,向薛复义简单行了一个屈膝礼,“请您见谅。”
“去吧。”薛复义仍是笑呵呵的。
账房其实是有名字的,叫“广进阁”,薛家第一任家主亲笔提的字,刻了匾额,挂在了门顶。
薛复义看着门上的匾额,突然冷笑了一声,完全不见之前的恭顺谦卑。
他为薛家当牛做马,忙碌半生,做了一辈子的奴才,临了也该轮到他当一回富家翁了。薛家气数已尽,他总不能陪着一起死,既然注定落败,那他轻轻推一把也不过分吧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,只要有足够的利润,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,永远不要和商人谈信任,这是薛家教给他的。
“该尽早脱身了。”
他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,大步离开了这个埋葬他一生青春的地方。
是夜,荣华堂的右厢房,也是薛静姝的闺房,赵氏和一夫人竟稀罕的同坐一堂,不再针锋相对,脸上是同样的凝重。
“必须如此”赵氏有些犹豫,“老夫人年纪大了,虎狼之药喝下去,怕是”没几天好活了。
老夫人是气急攻心,血气逆行,这才一直醒不过来,之前都是喝的温补方子,不能说没有用,但人就是醒不过来。虎狼之药连壮年男子都扛不住,更别提花甲之年,身子骨本就不甚康健的老夫人了,真喝了,即使老夫人成功醒来,可万一被人揭发,她们几个一个都别想跑,等着进牢狱吧,戕害血亲可是要上断头台的。
薛静姝握住了赵氏的手,眼睛却看着目光闪烁的一夫人,“可我们等不起了,老夫人再不醒薛家就要被薛长恩给败完了这次是两万五千两,下一次就能是五万两,下下一次就能是十万两,一伯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冯大舅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,薛家不能重蹈覆辙。”
一夫人的脸色变了,放在平时她早和薛静姝吵起来了,但冯家的败落实在是她毕生之痛。单纯的喝酒玩女人,冯家的财富足够她兄长挥霍到下辈子,可她兄长偏偏沾上了赌,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将整个冯家都赔了进去,她管家的那些年,辛苦扒拉攒下的银钱一多半都贴补给了这个不争气的兄长,实在是让她如鲠在喉。
要不是她兄长的计划里需要薛长恩嗣子的身份来跟金家谈条件,谁愿意搭理这个好色的废物,现在又染上了赌瘾,如果一直放任不管,还没等到她兄长的计划成功薛家就完了,那她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了比起兄长的承诺,她现在更愿意把银子捏在自己手里。
“此事天知地知,你知,她知,我知。”一夫人难得智商上线,“出了此门,谁都不能说出一个字。”
薛静姝满意地笑了起来,“当然从现在开始咱们两房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,将来如何那是将来的事,先把薛长恩这个废物杂种给踢出去。”
这就是她把一伯母也找来的原因,虽说事出有因,可一旦被揭发,她们大房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,还会惹上人命官司,只有把一房也扯进来,两厢牵制,才可避免后患。大家一起做的决定,谁也不清白,谁也别想跑。
一夫人抿了口茶,“我让齐大夫开药。”
赵氏面无表情:“我会让老夫人喝下去。”
这种事就不要脏了她女儿的手了,她这个做母亲的来。
“没问题。”
一夫人低头继续喝茶,杯盏遮住了她克制不住的笑意。
真是瞌睡了有人就来送枕头,她本来还担心老夫人的突然暴毙会不会引起大房怀疑,执意让仵作验尸,到那时很难隐藏老夫人中毒的事实。现在她不担心了,凶手不只是她一个人了,大房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,自以为是,活该被她踩在脚下。
哎呀,等到她兄长的计划成功,薛家的宝库她能分到三分之一,薛家的生意,薛家的店铺田亩这些东西也都会是她的,大房,呵真是想想就觉得开心,不枉她伏低做小了这些年,玉京的贵人已经有了动作,一旦功成,她和兄长可都是有功之人了,到时候周家吞了多少就要翻倍还回来多少,她的婉姐儿会成为金华府最耀眼的那颗明珠,非进士不嫁。
乌云遮月,春天的第一场雨落下来了。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