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恸伤身, 承德帝所谓的好转也只是头脑清明,至于其他的,负责龙体的几个太医通通闭口不言。
元贵妃已经很久没回关雎宫住过了,她实在放心不下承德帝的身体, 对外声称是侍疾, 其实更多的是在替承德帝批阅奏折,处理政事。否则皇帝沉疴难愈的消息一旦泄露, 那玉京的天就要彻底变了, 而现在还不到那些魑魅魍魉作祟的时候, 承德帝从不打无准备的仗。
可一国之君的身子总是不见好, 虽说一点儿都没耽误他“处理政务”, 可这种时候总是不缺那些“忠肝义胆”的大臣们前仆后继的想要觐见皇帝, 然后就又会老生常谈的催承德帝早日立皇太子或者皇太弟,烦不胜烦。
打板子也没用,那些大臣倔得跟驴似的, 还将被打板子视为一种荣耀, 认为那是他们一片忠心为国的证明,没有挨过板子的不是好大臣,是软骨头,是奸佞, 不耻与之为伍
虞翠到建章宫宫门口的时候, 见到的就是这壮观的一幕。
绯袍和青袍都有, 齐刷刷排开一溜,齐整整趴在长凳子上,齐溜溜被打板子。
负责打板子的太监自然不敢真的把这些倔驴大臣们打出一个好歹来,可又不能不打,几板子下去, 趴着挨打的人还没如何,他们反而头上全是汗水,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。
姜临渊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柱上,嘴里计着数,“一,二,三,四,五”
承德帝说了要打够二十大板,姜临渊如今管着内侍卫处,这监工的活儿就这么砸到了他头上。
虞翠:“6”
此6非彼六,现代人懂得都懂。
不过还好没有紫袍,若是一二品的大官都跟着胡闹,那承德帝肯定不是病死的,而是被气死的。
“你怎么来这儿了”
虞翠一出声,姜临渊立马就听出来了,当即眼睛一亮,抛下那堆挨板子的大臣,风一般就朝虞翠冲了过来。
“这不是快到端午了嘛,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大办,想好好给宫里去去晦气,宫正司也被分到了任务,悬艾草和菖蒲挂于宫门前。说是宫正司的人个个正气浩然,最适合悬艾挂菖,讨个好彩头。”
“我就想到了建章宫正好有一丛艾草,如果能取陛下近前之草木悬挂于中庭,那想必定是诸邪辟易,百无禁忌。”
“慈宁宫,凤仪宫,关雎宫这三宫必不可少,但余下的就有操作的余地了,你的冠军侯府,我舅舅的平西侯府,还有武安侯府,靖宁侯府,镇南侯府和顾家邓家这些与咱们关系不错的人家,一家送一枝的话,我算了算建章宫的那丛艾草勉强也够了。”
姜临渊:“”
沉默良久,艰难开口,“总得给建章宫留两株。”
全薅了这就过分了。
怪不得就你一个人来呢,宫正司的其他人怕是已经被吓死了。
“你说得很有道理,那就给建章宫留三株。”
“”
你开心就好。
他俩说话并未特意避人,所以离得近的那些挨板子大臣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,谁家不过端午啊,若是能得一枝建章宫的艾草,那出门都格外有面子
身着绯袍的官员碍于品级不好开口讨要,青袍的官员顾忌就没这么多了,接到上官的眼神示意,其中比起其他人来官职最低的一个年轻御史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。
“末官斗胆,敢问姑娘如何能做建章宫艾草的主呢陛下真龙天子,近前之物皆为御赐,姑娘不经陛下首肯,就徇私身边亲近之人,不觉得有违宫正司教诲吗”
绯袍上官们:“”
这是哪儿跑出来的一个愣头青都察院现在这么拉了
青袍同僚们:“”
他被分到都察院是有原因的,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别说话,没人把你当哑巴
虞翠眨了眨眼,这年头还有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御史好稀奇啊。
“它长在那里还不让人薅了没听说过陛下不许动花池里的草木啊,我昨儿还见建章宫的宫人们掐了花簪在鬓边呢,也没见陛下不高兴啊。”
愣头青御史懵住了,陛下好像真没有计较过建章宫的花花草草们被怎么样。
下属捅娄子,作为上司这时候就得出来给他擦屁股,不然真被虞翠一个女子一句话ko,他们御史台就不用混了。
“咳小宋一时失言,还请姑娘见谅,不过小宋说得也不无道理,陛下仁厚宽和,不计较摘花折枝这种小事,但姑娘若是想将建章宫的艾草下发各宫和诸大臣,还是先告明皇后娘娘为好,等皇后娘娘下达凤谕后再做此事也不迟啊。”
一位年约四旬,有一把美髯的绯袍御史开口,顿时赢得了周围官员一片附和。
若是真由虞翠按心意发放艾草,那些没得到艾草的官员和勋贵怎么想是不是承德帝厌弃了他们,他们是做了何事才惹了承德帝不喜一切都会乱套的
而且有的人家收到了艾草,这让没收到的那些人家不嫉妒才怪了,陛下您怎么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心啊而且出门应酬,绝对会被那些收到艾草的人家贴脸嘲讽,那脸就丢大了
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虞翠乱来,还是让最讲规矩和体统的卢皇后来办这件事最好,宫正司的人掺和这种事本来就不对,这简直是越俎代庖
虞翠心里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