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烧的病人,说的当然也都是胡话。厉腾没上心,手指抚摸她滚烫的颊,随口应她:「我还有什么时候骗过你。」
阮念初说:「你骗我,好多次。」
「比如?」厉腾微微挑了下眉。
这次阮念初没有回答。她的思绪不知怎么就穿越了七年光阴,回到了一切的原点,柔声续道:「托里说,过段时间这里会来两个大客人,你很忙。可是你腰上那么长一条伤,起码应该静养半个月……」
厉腾沉默,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几分。不知过了多久,才很平静地答道:「那个伤已经好了。」
「我很想家。」她声音越来越小,快要沉睡,「你说,我是不是真的能活着离开? 」
厉腾说:「能。」
她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笑,「出去以后,我一定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干净。」
厉腾说:「好。」
「包括你。」
他嗯声,手指从她的眉心,鼻梁,唇,依次描摹下来,声音低哑得可怕,「好。」
*
生病加疲累的缘故,这一觉,阮念初直接睡到了晚上的十点半。郊区的天照旧黑,但比市区里要澄澈几分,月上中天,边上有依稀零散的星光。
她在床上睁开眼。
周围环境陌生,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掩盖了那种很淡的霉味。她脑子一懵,坐起来,目光下意识地左右环顾。
房间门没有关严,这一顾,就瞧见了走廊上的高大人影。
厉腾背对着她,半弓身,胳膊肘撑着外面的栏杆,手里拿了一根烧完大半的烟。栏杆外很开阔,远远望去尽是夜幕,隐有汽车飞驰而过的引擎声。
阮念初垂眸认真回想。头还有些疼,除了几个不连贯的画面外,没办法记起其它。
她皱眉,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,下一瞬猛想到什么,赶忙掀开被子查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否完整。
还好。
除了衬衫的领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外,没什么变化。
「……」阮念初抚了下心口。
突的,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,冷淡随意,但又痞味儿十足,「怎么,怕我趁你发烧虚弱把你睡了?」
阮念初一噎,数秒才沉着脸道:「防人之心不可无。」毕竟他喝了酒就能跑来强吻她,谁知道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。
厉腾背倚栏杆,两只手臂往后搭在上面,盯着她看。好一阵才淡声道:「头还疼么。」
「没什么事了,多谢厉队关心。」阮念初回答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。她下了床,准备出去看看这是哪儿。
谁知动作太猛,脑子又是一阵眩晕。阮念初赶紧扶住旁边的墙壁。
厉腾两步就窜了过来,捏住她手臂,语气很沉:「躺回去。你知不知道自己下午烧成什么德行?」
「……」阮念初垂着头没有说话,胳膊动了动,挣开。
厉腾手僵在半空。
她抬眸,看了眼周围,有气无力地问:「这是什么地方。」
厉腾收回手,脸色重回平素的冷淡:「一个休息站的旅馆。」
阮念初一下皱紧眉头,「我要回家。」
「不行。」他走出房间,手里把玩打火机,道:「再休息一晚上,明天天亮我就送你回去。」
「……不行。」她原话还回去。这个屋子面积不大,而且只有一张床,她怎么可能和他共处一室。
厉腾动作一顿,回头抬眼皮,「怎么不行?」
阮念初静默几秒钟,很诚实地回答:「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。」
然后厉腾就不吭声了。
好半晌,他才极淡地嗤了下,点燃根烟,淡声:「阮念初,你觉得我成天就想占你便宜是吧?」
「……」她硬生生被卡了下,默然。
「我的房间在你隔壁。」厉腾没什么语气地说道,转身离开,「有事叫一声。这地儿隔音差,能听见。」
刚走到走廊上,身后就跟来一阵脚步声。
厉腾站定,没有回头,「还有事?」
阮念初埋着头咬了咬嘴唇,深吸一口气,吐出来,然后才抬起头:「那天下午在西餐厅外面,你说我说,你有喜欢的人。厉腾,那个人是谁?」
香烟的烟嘴瞬间被咬得稀巴烂。
他面无表情,插在裤兜里的两手缓缓握拳,淡道:「不早了,你快回去睡觉。」
阮念初咬牙,往前走了一步,「那个人到底是……」话还没说完,厉腾眼神骤凛,冷声低喝道:「小心!」
她愣住,不明所以,他人却已猛的飞扑过来,把她扯到身下死死护住。
阮念初惊诧转眸。
刚才他们站的位置,已多了一枚打空的子弹壳。